乡村八鸟
孙君飞
麻雀
院子敞开着门,阳光、风、灰尘都走了进来。
我看到一只麻雀蹦跳着走近我家。走过一排杨树,它活泼地叫着,问声好——靠近门槛,它的叫声更轻松,扭头看了看高高的院墙——突然“扑棱”一声,它翻飞过门槛,直扑到院中——这时,麻雀跟我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我吓了一跳,没想到麻雀这么大胆,我们并不熟识,它就这样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却不是对我好奇,而是垂涎我手中的食物吧。
我掰了一块面包,丢给麻雀。它欢快地鸣叫一声,跳到触手可及的地方,埋下头去啄面包。它一点儿也不惊慌,根本不在意我是否挪动脚尖啦,是否弯腰啦,是否瞪眼睛啦。它不停地跳动着身子,好像随时能够起飞,貌似有一点点戒备,却始终没有远离。我看着它小鸡一样的鸟爪,看着它带花斑的褐色羽毛,看着它黑豆子一样的眼睛,看着它的普通寻常和俏皮机灵,越看越喜欢,越喜欢越想去抚摸它。其实任何鸟都是拒绝人类抚摸的,像麻雀这种对人类也很熟悉的鸟雀也始终保持着最后那点骄傲和矜持,你无法将它呼唤到跟前,除非它自愿到来。
我不再尝试控制眼前的这只麻雀,任凭它吃光面包屑,兴高采烈地飞来飞去。我没有给它起一个名字,它飞到其它麻雀那里,我再也无法辨别出它。曾经非常熟悉,却又回到陌生,它也许一辈子都认得我,我却只能嗫嚅着说:你、你好……究竟问谁好呢?我却永远说不清楚。
乌鸦
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乌鸦就是全身涂黑后的喜鹊。
乌鸦“嘎嘎”地叫着,仿佛一片乌云,从一片树丛飞掠到另一片树丛……提到乌鸦,这幅画面就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画面中有一群乌鸦,也是一只又一只全身涂黑后的喜鹊。我的思绪在乌鸦和喜鹊之间来回漂游,有时候它们合二为一,有时候它们的面目变得非常模糊,认不清楚哪一只是乌鸦,哪一只是喜鹊。正因为这样,我不但感觉乌鸦的叫声并不难听——至少要比噪鹃的叫声好听,而且过去人们强加在它身上的不祥寓意也逐渐淡化,变得跟喜鹊一样,是乡村再普通不过的一种鸟儿,我喜悦时能够见到它,悲伤时也能够见到它,甚至对乌鸦有一丝莫名的喜欢,也许它的个性打动了我,也许它的倔强打动了我……
还有,我也相信乌鸦是极聪明的鸟儿,乌鸦喝水的课文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里,它用顽固的小石子驾驭了瓶中虽然成形却依然会动荡的水。我还亲眼见过一只乌鸦口噙小木棍,将快速奔跑的昆虫敲晕,然后当点心吃掉——它一点儿也不得意,却吃得慢条斯理,那种熟练又淘气的样子惹得我哈哈大笑。
后来我还见过乌鸦洗澡,那只乌鸦头上悬着一块长满苔藓的石头,正一滴接一滴地滴着水,它故意用头顶接水滴,安静地端坐在下面,很长时间没有晃动……我悄悄地观察着乌鸦,它却早已忘记了我,只见水滴像蜘蛛一样拉着直直的、发光的细线,倏忽落到乌鸦的头顶,无声地朝着各个方向碎裂开,分散成更多的小水珠,划着优美的弧线,降落并消失在地面上。看得出来,这只乌鸦确实在洗澡,身上的羽毛越来越湿,然而它或许也有“醉翁之意”,正在倾听水滴在头顶上不断裂开和四散的声音,它正在安静中(我的耳朵根本听不出任何声音)捕捉和享受最迷人的天籁、最不可思议的音乐吧!我默默地离开乌鸦,感慨乌鸦岂止是聪明啊……
无意间得知,乌鸦和喜鹊同属雀形目鸦科,我心里非常高兴,看来我的感觉还算靠谱。
燕子
父亲手执毛笔,在写春联的那种红纸上用楷书写下“抬头见喜”,恭恭敬敬地贴到堂屋正中的一根横梁上。
春节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温暖,直到燕子呢喃着归来,各找各的“老家”,我们就可以穿薄一些,更高地蹦跳起来欢迎燕子。
我站在堂屋正中,抬头——抬头——抬头——看到燕子终于垒好的鸟窝,圆圆的、小小的,大不过父亲攥起的拳头,却玲珑精致、出奇的结实,绝不会突然掉到我的头上。我却突然发现燕子的身子骨太瘦小了,一公一母两只燕子住在里面,不仅不拥挤,还绰绰有余。楚楚可怜的燕子啊,四处奔波着衔草噙泥垒窝,真的累瘦了,薄薄的两翼瘦得似刀片一样,胸膛里也没有多少肋骨吧,逐渐向下缩减成一个尖角,越发令人动容。正呆呆地想着,两只燕子欢快地叫起来,你碰碰我,我挤挤你,显出异常恩爱的样子。它们将在这里相亲相爱地生活下去,然后孵卵育雏,过更加快乐热闹的日子。我不由笑起来,眯着眼睛,怀着一种温柔的感情站立了一会儿,看着它们肩并肩地飞了出去——如果它们有手,一定会手拉手地翱翔在蓝天下。
抬头见喜——燕子的确是乡村居民的“喜鸟”。它们俊俏的样子是一喜,它们活泼的叫声是一喜,它们高超的飞行是一喜,它们勇敢而亲切地跟人们生活在一起是一喜,它们一家人和睦无间、和光同尘是一喜,它们留在那么多的诗词里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又是一喜……
我在田野里追随着两只或者更多只的燕子,今年的燕子也是去年的燕子,长大后见到的燕子也会是小时候的燕子吧。回到家里,抬头见喜,意识到鸟儿和人共居一室是多么奇妙幸福的一件事情,我看到黄嘴角的小燕子张大嘴巴,“唧唧”地要虫子吃——我也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巴,好像大燕子也会丢给我一条肥肥美美的虫子。
老鹰
我们爱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谁都可以当老鹰,但是谁又不是真的老鹰,在嘻嘻哈哈之间,老鹰的英武凶猛得以稀释消解,成为一个快乐张扬的符号,最终可能连一只“小鸡”都抓不到。
真的老鹰则在村庄和田野上空振动着宽大的翅膀,划出巨大的圆圈,一圈一圈遒劲地飞行着。它飞得那么高,它搅动空气的漩涡,它摩擦天空的镜面——我的耳朵可以听到树上天牛扭动脖子的声音,却听不到老鹰在头顶掀起的“风浪”声,也听不到它锋利的翅膀划破“蓝玻璃”时的噪音。它好像一个神,在高空俯瞰巡视着它的王国——它目光如炬、利爪如锚,一对让人吃惊的翅膀伸展如风帆,虽然它已经缩小了许多,我却对此深信不疑。其实当老鹰盘旋上升时,缩小的是村庄,收拢的是田野,人在它的眼中也如一颗坚果吧。老鹰的威猛有力,不是只有当它站立在面前才能感觉得到,而是当它肃穆地升入高空,凌空展翅,长时间无声无息地翱翔着,你仍然能够感觉得到。它用目光抓牢地上的每一样东西,它用翅膀的影子笼罩住村庄和田野,却赐予你一种磅礴通透的力量,观看那么一阵老鹰,你的心胸肯定会发生一些改变。我凝望着天上的老鹰,渐渐感到自己的身体也减轻了,风在两腋生出来,随时可以飞起,接近那只神一般的大鸟。
这么多年,头顶的老鹰好像从来没有降落过,也从来没有抓过地上的任何一只小鸡,它只习惯虎视鹰扬、守望大地。乡村的许多鸟,我们都能够想办法近距离地进行接触,惟有老鹰我从来没有见过它怎样地落地,怎样地抓石有痕,又是怎样地嘹唳啸叫。
老鹰以天空为巢,我们在地上以老鹰为游戏。它也许乐于当我们的观众,看自己在“鸡群”里怎样的取胜或者落败,其中的快乐一定胜过天上的孤单。
翠鸟
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伙伴避开大家,独自到河湾的一处深潭里洗澡戏水,结果溺了水。乡亲们将他的身躯搭在牛背上,驱牛向着村庄前行,要空尽他腹中的河水。他的母亲跟在队伍最后,一路嚎啕哀泣……
我再也不去那个深潭洗澡,虽然那里多么适合跳水、潜水和仰泳——几乎没有杂乱的水草,沿岸下伸的也不是讨厌的淤泥,而是光溜溜的石板。那个极爱水、最会水的伙伴一定将他的魂魄丢在那里,水潭从此独属于他,他昼夜都居住在潭底,等着我们靠近,拉人下水。
万不得已,我才会绕着那片潭水,既惊慌又好奇地瞅一眼、瞅一眼,然后尽快离开。那里寂寥沉闷,植被幽深狂野,潭水泛着青绿,吞吃着天空和云朵,偶尔冒出一串水泡,有时又莫名地推开无数圈涟漪,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那里追了上来。
一次,我绕行深潭时,发现了一只翠鸟,像刚雕刻出来、新涂了彩漆那样定定地站立在一根树枝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翠鸟,震惊于它羽毛的华彩灿烂——后来我见到过孔雀,竟然以为是放大变异的翠鸟。那身翠蓝、栗棕、赤红、蓝黑……那身闪闪发亮的分段的彩虹……有人在它身上泼彩,有人在它身上工笔细描……这是一个绮梦的精灵,一个惊人的谜语……我吞吞吐吐地想着,翠鸟一直紧紧地盯住水面,水面突然变得平静如镜,仅有的一丝风也自己躲了起来——我呆呆地看着,不敢弄出一点儿声响,竟然希求面前停着的蜻蜓也别起飞了,它轻轻地动弹一下翅膀,也会带来一声惊雷吧。
我知道翠鸟在等待什么,只是——只是——我强烈地感觉到它既是一只奇特的鸟,也是一个熟悉的人:除了那个在此地溺水的伙伴,没有谁能够变成这样一只让人吃惊、迷人的鸟。他也许恨过水,变成水鸟后却再也离不开水,如果没有其它重要的事情,它只会将自己焊在树枝上,紧紧地盯住水,水也许会被它盯得沸腾起来,或者结了冰,只有一条鱼能够解救水——其实待它入水破水,叼一条活鱼出来,水滴滑下羽翼,纷落如珠,周围的一切都能够从一个梦里苏醒过来。
那个伙伴个子低矮,翠鸟也如众多鸟儿中的一个矬子。那个伙伴爱水爱吃鱼,翠鸟就更不用说了。那个伙伴嘴尖眼黑、沉默寡言,翠鸟也是这样。那个伙伴还爱收集色彩绚丽、光泽明亮的东西,眼前的翠鸟不正是这样吗?
后来,我又见过翠鸟几次,相信都是它。它已经跟这处深潭相依为命了,它无时无刻不在狩猎,也许它会抓住一条鱼,再放走鱼,想看看离水的鱼能不能陪它说一会儿话。我不知道它是否还认得我,然而想到它是我曾经要好的一个伙伴,心里就不那么惊慌和悲伤了。
猫头鹰
黑灯瞎火的,七婶家的槐树被一只无声降落的猫头鹰抓住了。全村的人都潜入睡梦,当猫头鹰古怪凄厉地叫起来,有的人惊醒后仍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放大耳廓凝神静听——七婶见丈夫熟睡着,灯也不敢开,只身披衣挤出门外,俯身摸到一块石头,朝着猫头鹰啼叫的地方嫌恶又忧心地甩了过去……
在乡村,人们虽然相信猫头鹰是有智慧的鸟,却又提防它趁着夜色挨近自家的宅院,似哭非笑地怪叫一通,因为它带来的不是喜讯,而是不吉利的预言。
七婶躺在病床上,对人讲:石头刚举起来,她的胳膊就感到软绵无力,但捡起的石头总不能砸自己的脚吧,便胡乱地丢出去,管它落到哪里。两日后,她就出了车祸,手臂骨折,面部擦伤。她又后悔又庆幸,她遭受的惩罚毕竟不是最坏的那一种。
在乡村,猫头鹰是少有的在黑夜活跃的鸟。它昼伏夜出,不知它藏着多少秘密,也不知它窥见多少秘密。它一般都守口如瓶,对这个更加古怪离奇的人间也很少大惊小怪,它比任何鸟都守时守诺,拥有一颗神秘深沉却善解人意的心。我想夜晚有那么多老鼠需要捕捉,它才不想多管人们的闲事呢,可是有时又实在忍不住,方才丢下一个预言或者一个警告,无声地来再无声地去,接着去干自己本分的工作。如果它说的是真话,又有什么可嫌恶的呢?如果它说的是假话,又何必在乎一只鸟呢?
七婶又对她亲密的女友讲:我不该……我不该……究竟不该什么呢?这又成了一个秘密,其他人都不应该打听,然而她毕竟讲了出来,证明了那一只猫头鹰的睿智和诚实。
假如猫头鹰的叫声像夜莺的歌声那样悦耳动听,它的预言听起来就像吹牛,它的警告听起来则像赞美,不但它的威信会扫地,而且人们的黑夜也会变得肤浅荒谬。敢说敢当的猫头鹰目光犀利、听力超群,身手也异常敏捷,与其说它是不祥的“恶声鸟”,不如说它是极有个性的暗夜游侠。
七婶出院后发誓说,她再也不愿在夜里听见猫头鹰叫了。我不知道猫头鹰高不高兴,乡亲们却高兴七婶的变化:她说话不再那么刻薄难听了,遇到山羊吃她家的庄稼,她也不再边追打边指桑骂槐了,反倒从庄稼地薅了一怀抱的青草喂给山羊吃……
人们常说猫头鹰长着一张猫脸,我却觉得那是圆脑袋、大眼睛的娃娃脸,天真、好奇、友好,对世界心无芥蒂。如果它愿意,我们应该欢迎它在白天也走出来,看到世界的另一半。
云雀
一边飞翔着歌唱,一边歌唱着飞翔。
我在诗人那里,读到赞颂云雀的诗句。
我见过的云雀多栖息在麦田,受到脚步的惊扰,它忽地从地面拉起一条直线,直直地窜向云霄里去了。这条直线——经常还是会歌唱的直线,连接了麦田和天空。我惊叹云雀飞升的果决和高度,它把歌声放在云端,隐去身影,歌声开始在空中生长蔓延、飞流直下。我被云雀的歌声淋湿了,大口地呼吸着它多变的颤音和华彩的独唱;有时它在咿呀学语、模仿他人,由此可见它性情的丰富可爱——更顽劣的是它会在空中对折翅膀,突然像石头那样掉落下来。云雀跟麻雀的区别并不大,然而它用奇妙耐听的歌声跟麻雀分道扬镳了。云雀悬停在空中,一边飞着一边歌唱,堪称难遇敌手的空中魔术师。
在乡村,我还没有见过比云雀更自信、更节省路途的鸟。
它省去森林,省去灌木草丛,省去鲜花和蝴蝶,省去对人的观察和犹疑——用我们望尘莫及的歌唱直达快乐的天堂。
八哥
八哥在外形上比乌鸦含蓄,淡化了人们对不吉利的猜疑,同时八哥学习了鸽子的圆润,羽毛虽然是乌黑的,却具有绒布的柔和光滑。八哥的嘴巴乳黄色,两只脚也是黄色,这使它看上去不那么严肃呆板,增加了灵动俊俏的魅力。当八哥飞翔起来时,翅膀上的白斑非常显眼,犹如一个人克服羞涩后才慢慢坦露的纯真和奔放。八哥嘴巴上又长又直的羽簇,怎么看都像罗马士兵头盔上的羽冠,这使它既英姿勃勃又风趣可爱。
我一直喜爱着八哥,一想起它,心里就涌起跟它对话交流的欲望。然而八哥跟其它鸟一样,生而自由,要满足这个隐秘的欲望,只能用笼子捉住它,细心地喂养调教。
我终于拥有一个崭新的鸟笼,心里却比没有鸟笼时还要忐忑。
一个村子又一个村子,我跟随父母走亲访友,见过十多个八哥鸟笼,也听过十多个八哥的故事。
有几个鸟笼空着,我听说有的八哥不幸死掉了,养鸟人在剪八哥舌头时发生了意外……有一个养鸟人不赞成这么做,他尝试用手去捻八哥的舌头,希望它变得像人舌那样柔软灵活,没想到八哥仍将许多话吞进肚子,成为一只习惯沉默的鸟,当主人打开鸟笼的那一刻,八哥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感激”,然后飞离了村子,再也没有回来过。
用鸟笼养成功的八哥,每一只都神采奕奕,也许是因为能够开口说话带来的自信和荣耀。有一只八哥在鸟笼内兴奋地上杠下杠,大声对我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我激动地问养鸟人,它还能说其它话吗?养鸟人回答,不能,说得太多,岂不成了妖精?我捉了几条肥美的虫子送给八哥,没想到它突然开口说:“笨蛋!笨蛋!”我狐疑地看了看鸟和人,养鸟人尴尬地说,他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学会了这句脏话。我并没有生气,反而高兴这只八哥没有丢掉自己的心思,偷偷学会了一句自己觉得有趣好玩的话。
八哥还擅长模仿其它鸟和禽畜的叫声,算得上乡村爱搞恶作剧的鸟。有两个多事的养鸟人,竟然带上各自调教的八哥,让它们面对面对骂,看谁更胜一筹。比赛的结果是两个养鸟人都不服气,两只八哥却都认为自己取胜了,返回家中后见谁都要得意洋洋地骂上一句。两个养鸟人重新调教八哥,催它们向“教师鸟”学习,同时教它们鸡的咯咯、狗的汪汪和猫的喵喵……等我见到这两只八哥,它们的头脑已经错乱,见到有人走近,就上下癫狂,怪声怪气地乱叫一通,听不出是哪一种动物的叫声,更听不出它们是在欢迎客人,还是在嘲弄客人。我替两只八哥感到难过,养鸟人却觉得挺有意思,并不打算放飞,让它们回归山林。
那些学会说“感激”和“欢迎”的八哥又怎么样呢?它们终究属于鹦鹉学舌,一句话天天重复,没有内容和情绪上的变化……有一只惊人的八哥学会了“床前明月光”,可是你问李白是谁,它则津津有味地学起猫叫来。我掩饰着心里的失落,拿八哥最爱吃的虫子奖励它。这毕竟是一只少有的八哥,在一句一句重复着“低头思故乡”的时候,它也一下一下地低下头,眼睛里瞪着一枚小小的月亮。离开这只八哥以后,我再也不想给自己寻找一只八哥了。
也许八哥并不喜欢学说我们的话语,如果不是练习口技,我也并不想模仿它们的叫声。它们生活在乡村的周围,有的鸟甚至跟人同居一室,彼此亲密无间,然而它们的声音就像音乐一样,我感到那么悦耳动听、令人陶醉,却没有办法用人语翻译鸟语。人们用鸟笼喂养和调教八哥,称不上胜利的开端,也许称得上情趣的顽固,却很快又让人感到了失落和怪诞。
我的新鸟笼逐渐变成一个旧鸟笼,它养过麻雀、斑鸠、鸽子和金丝雀,却始终没有养过一只八哥。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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