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之花
对拍摄大鸨的渴望由来已久,原因自然是它稀有。据统计,我国仅有300-400只。物以稀为贵,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适真理。当然,这里面还包含有难拍的因素。体型硕大的大鸨擅长奔跑,有时跑得比狐狸还快。虽有“欧亚大陆的鸵鸟”之称,但比鸵鸟强的是会飞。见人非跑即飞,所以很难靠近,自然是难拍的。但越难拍越想拍,恐怕也是生态摄影师们的共同心理吧。
2021年4月拍摄于白城,下同
2020年国庆小长假期间,我和采薇去克旗拍草原雕时,顺道拍了一回大鸨,拍摄距离应该在120米以远。后来,在行驶的道路上,我们从车里发现不远处有20来只亚成的大鸨,七八十米的拍摄距离,算是最近的一次记录。
2021年4月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和金路兄弟、小星大姐、高姐闻讯相约来到吉林省白城市的莫莫格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算是比较完美地目睹了一次大鸨“翻花”和双雄对抗乃至撕咬的精彩画面。
这里是科尔沁大草原的一部分,草根已然透出了绿意但基本上还是以黄色为主基调,偶见成片成片的狼毒花(还只是嫩绿色的草,尚未开花)傲然挺立其间,不至于使整个草原的色彩过于单调。大鸨的栗棕色羽毛虽与草黄接近,但繁殖期雄鸟的浑身白色在黄草的映衬下又非常分明。
“翻花”,是大鸨雄鸟为了向雌鸟极尽献媚讨好之能事以求得交配权的炫技——首先是翘起屁股,展示自己身体下部雪白的羽毛。2014年,西班牙科学家发现,大鸨雄鸟求偶时之所以翘屁股露私处,是为了显示自己身体足够健康。雄鸟在求偶和情敌竞争的双重压力之下,会在繁殖季节急切地寻找两种体内含有毒性很强的斑蝥素的芫菁科甲虫来吃,以便杀死体内的病原体,让自己的泄殖腔(排泄器官)干净整洁,以使自己看起来更健康、更强壮,从而得到雌鸟青睐。雌鸟在挑选伴侣时,看的不仅是对方的舞姿,还有对方的屁股干不干净。然后是“袒胸露乳”,即喉部气囊膨胀成悬垂式,露出泛蓝皮肤,两侧须状羽毛炸起来,头向后仰可以缩至背部,尾羽向背上平展呈扇状,双翅向体后下方伸展,腕关节几乎拖至地面。当大而白的覆羽向上旋转而呈扇状,双脚来来回回前后左右的走动时,整个大鸨看起来就像是一朵完全绽放的雍容华贵的白牡丹,长时间地盛开着旋转在大草原的中心。
据说,雄鸟和雌鸟完成交配前还有一系列有趣的舞蹈动作,遗憾无缘亲见。
当一只雄鸟独舞时,如果有其他雄鸟进入领地或者试图争夺配偶时,双方就会上演一幕类似“比美招亲”和“比武招亲”的精彩大剧。双方先是缓慢地接近,彼此以颈交握,然后用胸部互相推挤对方表示对抗,远看好像在跳交谊舞,彼此平等、相拥着就地转圈,其实是在表演,在极力表现给雌鸟看——我俩谁更美。这种挺胸而出式的对抗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一方退却被赶出领地。倘若双方势均力敌,就纷纷把头低下,靠近地面,双翅半展,肩部放低,肩羽和覆羽耸立,尾羽上翘、向前立起呈扇状并露出白色羽毛,待彼此靠近之后就相互啄咬对方的嘴。看似没有尖牙利爪,却也令人心惊肉跳。
大鸨的舞技之美,无需多言,但如此漂亮的鸟何以用多带贬义性质的“鸨”字命名呢?
《诗经》中《国风•唐风•鸨羽》有“肃肃鸨羽,集于苞栩”、“肃肃鸨翼,集于苞棘”、“肃肃鸨行,集于苞桑”的诗句,这恐怕是对大鸨有集群活动习性最早的记载。古人认为,大鸨每群的数量大体是七十只,便形成一个小家族,于是在鸟字左边加上一个“七十”字样,就构成了“鸨”字。
至于古人所说的大鸨“纯雌无雄,与他鸟合”(明·李时珍《本草纲目》)、 “鸨鸟为众鸟所淫”(清·陈梦雷《古今图书集成》)等,都是由于古代科学不发达,人们对大鸨的繁殖习性、雌雄特征、生理生态等认识不清而造成的错误观念,并以讹传讹。
古人之所以误会大鸨,我认为原因有三:一是雌雄差异过大。雄鸟有胡须,人称“羊须鸨”,而被称为“石鸨”的雌鸟则没有。雄鸟重10千克以上,而雌鸟平均体重3.5千克,也就相当于雄鸟的三分之一。二是一夫多妻制。雌雄性比不平衡,约为2.5:1。一只雄鸟可以配5-7只雌鸟,每只雌鸟和一只以上的雄鸟交配。三是两地分居的生活方式。雌雄只有在繁殖期才会生活在一起,一旦交配产卵完毕就各奔东西再不相聚。至于带娃的重任,完全由雌鸟承担。所以往往是雄鸟一群,雌鸟一群,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2021年8月23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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