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哥儿们本是后梁的裨将,在王彦章兵败后被擒,从此加入后唐阵营。之后,跟随郭崇韬灭蜀,此后将自己的命运与巴山蜀水紧密相连。孟知祥主政西川,这哥儿们得遇明主,为了老孟的后蜀建国大业将自己"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的将略发挥得淋漓尽致,败夏鲁奇、拒石敬瑭、杀董璋,这哥儿们为了老孟也是蛮拼的,他因此成为老孟力推的五大创业勋臣(史称"五节度使")。最难得的是,新君即位,诛除旧臣,这哥儿们瞬间感到了危机,一方面申请退隐,一方面支持长子编著中国历史上首部文人词集《花间集》,从手握重权的一介武夫向不问世事的文人硬核转换,最终脱离苦海,荣耀辞世。他就是后蜀开国功臣宋王赵廷隐。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其实,哪是什么皮匠呀,分明是裨将,也就是军中副将,几个副将加在一起搞头脑风暴,发挥众长集思广益,就可能想出高明的克敌之策,其本事绝不亚于智谋见长的诸葛妖人。否则,几个皮匠,从事与打仗风马牛不相及的工作,别说三个,就是三十个,也未必能想出好办法,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隔行如隔山。
五代时期,也有一位裨将,几经辗转,终于获得展现才华的机会,最终成为后蜀政权的开国功臣,他就是后蜀宋王的赵廷隐。
蹉跎乱世待明主
赵廷隐生于公元884年,也就是黄巢起义被无情剿杀,天下陷入藩镇大混战乱局的那一年。赵廷隐是甘肃天水人,一说河南开封人,如果联系一下赵姓郡望是天水,且五代仍是个讲究出身的时代,就可以理解所谓的赵廷隐是天水人,说的是他的郡望祖籍,他其实应该是如史书所载的出生于开封。
既然赵廷隐是开封土著,就不难理解他的职场生涯第一步是后梁了。依据开封(汴梁)发展起来的朱梁理所当然地成为他的第一个效忠对象。
不过,赵廷隐在后梁的发展似乎不那么顺畅,由于他发迹的后蜀是伪朝,所以后世史官记载大多语焉不详。笔者偶尔看到他可能出任过邢州(今河北邢台)兵马都监,属于地方军事主官,这很有可能,一个拳勇有智谋的将领,为后梁效力多年,在年富力强的时候升任兵马都监很正常。至于说他因平叛有功擢为兵部尚书,这就有点儿不好说了,也许应该加上"检校"两字为妥。
不管怎么说,赵廷隐在后梁做得既不惊天动地,也不默默无闻,只能算是差强人意,所以他在后梁的升值空间也不算太高。
公元923年,后梁与后唐进入决战阶段。铁枪将王彦章独木难支大厦,在中都(今山东汶上)被擒,后梁灭亡进入倒计时。彼时,赵廷隐在军中担任裨将,是一个不高不低的军职,根本没机会联合其他裨将一起通过脑筋风暴赶走强敌,即使当时主昏于上,帅庸于下,也没有赵廷隐们的发挥空间。万般无奈之下,赵廷隐只好和无数后梁文武一道,做了后唐的阶下之囚。
后唐庄宗李存勖是不会和一个裨将计较的,为了彰显新朝气象,一律开释发往军前听用,就这样,赵廷隐改换门庭,成为后唐军中一将,继续过着前途不明的军旅生活。
幸好,四年之后,赵廷隐就将迎来自己命中的贵人。不过,在成名须趁早的乱世,像赵廷隐这样在不惑之年后来居上者只能算是大器中成。
狂飙突进战两川
公元925年,都统李继岌、招讨使郭崇韬率军六万进伐前蜀。赵廷隐随军出征。由于前蜀后主王衍的骚操作,主昏臣庸,投降派占了上风,所以仅70天,这个由贼王八王建费尽辛苦建立的地方政权就灰飞烟灭了。之后,王家骚操作权转移到了得胜的李家头上,功高盖主的郭崇韬最终被冤杀,蜀地的乱局又起。
郭崇韬生前与孟知祥交厚,曾力荐由时任北京(后唐改太原为北京)留守、太原尹的孟知祥主政西川。李存勖对于自己的(堂)姐夫,官场老吏孟知祥还是比较信任的,就答应了郭的请求,即便郭崇韬死后,也没有更改此令。
孟知祥听闻蜀中局势有变,就加快了入蜀的步伐。他于公元926年进入成都,正式就任剑南西川节度使、成都尹。
此时,郭崇韬伐蜀的开路先锋、粟特人康延孝(李绍奇)因为故主朱友谦无罪被杀,纠集河中旧将起兵造反,众至五万人,一时西川局势大乱。
幸好,孟知祥并非光杆司令,李继岌在离开成都的时候,留下以李仁罕为首的一支军队镇守成都。当时任左厢都指挥使的赵廷隐与右厢都指挥使、李仁罕外甥张知业等将都拥护孟知祥,李仁罕也顺水推舟地将宝押在了新主之上。
孟知祥知道平叛事不宜迟,在听说康延孝军攻破汉州(今四川广汉)的消息后,当即派李仁罕率领赵廷隐出兵平叛。这时,朝廷派出大将任圜会合东川节度使董璋的军队也赶到了,三家兵合一处,杀向叛军。
康延孝叛军人数虽多,但大多是乌合之众,如何能是百战之兵的对手,很快康延孝就战败被俘,被押到了孟知祥面前。
孟知祥问康延孝:"尔本是梁朝降将,只因归顺我朝,才得以成为大将,此次灭蜀,尔亦有战功,一俟回朝,必有厚赏,为何放在现成的功勋不要,非要学三国邓艾将自己装进囚车呢?一想到这儿,我都为你感到痛惜!"说完,孟知祥亲自为他斟酒。
康延孝一饮而尽后道:"再大的富贵我恐怕也无福消受了。郭令公是佐命元勋,辅佐当今成就了帝业,又克复两川,自古为将者能有几人比得上郭令公。而今,郭令公无罪被杀,祸及家人,就连西平王(朱友谦)都受到连累,像我这样的降将回朝后难道还能有好吗?正是因为想到这些,我才不敢回朝。如今天不助我,落到这个地步,也是命该如此,我无话可说!"
听了康延孝的一番话,孟知祥陷入了沉思:自己和郭崇韬交往莫逆,当自己陛辞李存勖时,李存勖曾以家人之礼招待自己,席间就提出让自己到成都后诛杀郭崇韬。自己念及与郭的多年交往,没有答应,只说"等到了成都后观察一下,再做区处",结果自己还没到成都,便与老友天人相隔。现在想来,在自己婉拒李存勖时,恐怕已经让皇帝生疑了。
想到这里,孟知祥整个人都不好了。
同年四月,后唐内乱升级,李存勖被杀,李嗣源称帝。此时,已在成都观望多日的孟知祥,逐渐萌生了据蜀称帝的念头。他训练兵甲,扩充实力,先后增设了义胜、定远、骁锐、义宁、飞棹等军,分别由李仁罕、赵廷隐、张知业等亲信将领统率。
赵廷隐觉得自己这回遇上了明主,可以大展拳脚了,就一门心思地训练甲兵,对于那个遥远的中原再也不抱什么幻想了。
然而,赵廷隐不惦记朝廷,朝廷却开始惦记上两川了。原来,当时李继岌率军回朝,孟知祥曾征收了六百万缗用于劳军。不过,那会儿时间仓促,只解送了四百万缗,还剩下二百缗未曾交付。要是换作别人,这就变成一笔糊涂账了。偏偏当时主政的宰相任圜也曾是伐蜀大军的一员,对此门儿清。为此,他特意派太仆卿赵季良入川催缴。
老实说,任圜这是一步臭棋。因为孟知祥这回已经打算自立了,比谁都缺钱,如何还肯将这么多钱上交国库,留着自己养兵不好嘛?任圜的催账只能加快老孟的造反步伐。也许是任圜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自己是李家的女婿,对李家足够忠诚,老孟也是李家女婿,想来也是个老实孩子吧。再者赵季良谋略过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与孟知祥交情深厚,让他入蜀,不是上门送宝嘛。果然,赵季良一入蜀,孟知祥就将其扣在成都,三言两语一交心,赵季良就当上了孟知祥的谋主。
之后,老孟同志与李嗣源君臣博弈,李嗣源知道无法把孟留住,只得努力构筑起对孟知祥的包围圈,尽量压缩孟的发展空间。公元929年,李嗣源任命夏鲁奇为治遂州(今四川遂宁)的武信军节度使、李仁矩为治阆州(今四川阆中)的保宁军节度使、武虔裕为绵州(今四川绵阳)刺史。
这下,不仅孟知祥不安心了,就连东川的董璋也忧惧起来。因为李仁矩与董璋素来不睦,万一哪天一不小心给董璋穿个小鞋怎么办?黑云压城之下,孟知祥和董璋决定抱团取暖,两人结为儿女亲家,全力对抗中央。
孟、董联盟首先上书朝廷,请求撤走夏鲁奇和李仁矩。对此,李嗣源只是"呵呵"两声不予理睬。这下,董、孟二人知道与朝廷的矛盾已不可化解。为了实现割据自立的目的,董璋首先打响了反抗中央的第一枪。
公元930年九月,董璋率军攻破阆州,擒杀老冤家李仁矩。孟知祥随后起兵响应。李嗣源闻讯后一面下令将孟、董二人废为庶人,一面命女婿石敬瑭率军征讨西川,夏鲁奇则被任命为石的副将。
孟知祥认为占据遂州的夏鲁奇是一个楔入两川的钉子,如果不能成功拔除,将如鲠在喉。于是,他下令李仁罕率赵廷隐、张知业带领三万精兵,会合董璋,攻打遂州。同时,他还派兵协守东川,攻打渝州(今重庆),借以分散朝廷征伐的军队。
李仁罕率军来到遂州,看着经过夏鲁奇改造的斗城,有点一筹莫展。关键时刻,夏鲁奇派出的部将康文通听说阆州城破,竟然不战而降,这下遂州的秘密都一览无余地暴露在敌人面前。不过,即便是这样,史上四大百人斩之一,曾生擒王彦章的夏鲁奇依然不肯就范,率领城中军民,与李仁罕等死磕到底。
就在李仁罕与夏鲁奇在遂州城下拉锯时,石敬瑭的大军也没闲着,他率领的后唐军主力正向剑阁挺进。董璋对剑阁很重视,知道此处是两川门户,因此派兵在剑门一带山上据险分筑七寨,还在关北置永定关,布设烽火台,一幅严防死守的样子。可惜,石敬瑭虽然人很渣,但打仗的手艺在那个时代也是数得着的,他一上来就指挥唐军偷袭剑门,那些自以为雄关在手的董璋军士,哪里想到唐军来得如此之快,攻击角度又如此之刁,结果说好的雄关莫名其妙地就丢了。董军溃散,向剑州州城逃去。形势似乎变得对唐军越发有利。
文武双全的孟知祥深知剑门关系重大,不容有失,立刻派赵廷隐率军前往剑门助战。
石敬瑭本想攻下剑州后一鼓作气,可是唐军进展太快,后勤粮秣供应不上,被迫暂时停在了剑州止步不前。听到这个消息,孟知祥才转忧为喜道:"如果唐军不顾后勤挥军直下东川,必可能遂州之围,到时候挟大胜之威以向两川,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唐军止步不前,不足为虑也!"
就在此时,赵廷隐率援军赶到了剑门,他充分利用山地城池不断袭扰、打击石敬瑭,令其不得安生。十二月,已被赵廷隐搞得不胜其烦的石敬瑭被赵廷隐击败,被迫后撤。与此同时,孟知祥派出的其他部队也相继攻城拔寨。形势向着有利于两川的方向发展。
931年正月,李仁罕经过多日血战,终于突入遂州城中,夏鲁奇于城破之际自刎而亡。当赵廷隐派人将夏鲁奇的首级送给石敬瑭后,石敬瑭知道大势已去,遂率军退回关中。
事后,赵廷隐因力拒石敬瑭之功,升任昭武军(治今四川广元)留后。之所以称留后,是因为老孟虽然造反,但还是和朝廷保留着一点香火情的,还等着朝廷给赵廷隐扶正的。
李嗣源见强攻不行,就改为安抚,命人将孟知祥的夫人也就是琼华长公主和孟知祥的儿子孟昶送入蜀中。孟知祥见朝廷来软的,也想着暂时修好,便邀请董璋一起向朝廷谢罪。
然而,这回亲家却不给面子了。董璋严词拒绝道:"老孟,你的家属全须全尾,可我的子孙却被朝廷杀了,我为啥要谢罪?"孟知祥想将好人做到底,多次派人劝说。然而,董璋决心已定,不仅不听劝,还以为孟知祥与朝廷达成了某种协议,想出卖自己邀功,盛怒之下出言侮辱孟知祥的使者。这下,孟、董基于共同敌人威胁下结成的同盟彻底破裂了。
董璋还是一如既往的急脾气,抢先对孟知祥发兵,希望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董璋的大军很快攻破了汉州,向西川杀去。
孟知祥虽然知道与董璋终究难以相与,但刚刚和朝廷血拼,总得喘息一下吧,哪成想董璋却借机发飙,惦记上了自己的西川,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要战那便战罢!
不过,开战前的孟知祥心里没底,特意写信给董璋劝和,却不小心将"董"写成了"重",为此,老孟很不高兴。判官李镐却率众向孟知祥贺喜,搞得老孟一脑门问号。李镐道:"董字是草字头下一个重,如今主公把草字头去掉,只写一个'重',岂不表示'董'字无头。这是我军必胜的预兆啊。"瞧人家这马屁拍的,老孟登时大喜。
孟知祥亲率赵廷隐等将迎击董璋,双方对阵列于鸡距桥。经过短暂的口舌之争后,双方正式开打。赵廷隐率军冲锋在前,所向披靡。董璋部将张守进见孟知祥兵强将勇,心生异志,阵前倒戈。赵廷隐见状,立即挥军冲向董璋中军,董璋军纷纷溃败,董璋为败军裹挟,只得灰溜溜地败回梓州(今四川三台)。
此后,孟知祥以赵廷隐为行营马步军都部署,率领三万大军全力进讨东川。董璋与赵廷隐打了几仗,都以失败告终,看着城外士气高昂的敌军,董璋早没了当年的锐气。最终,董璋在逃亡途中被部将当成投名状杀掉了。
赵廷隐全取东川,为孟知祥的后蜀政权立下了赫赫战功,随即改任保宁军节度留后。
两年后的公元933年,李嗣源再次对两川采取了绥靖政策。不仅封孟知祥为蜀王,允其称制两川,还正式赐封赵季良、李仁罕、赵廷隐、张知业、李肇等五人为节度使。赵廷隐一生辗转,终于在巴蜀之地达到了事业的高潮。这一年,他已近知天命之年。
明哲保身花间集
公元933年十一月,李嗣源驾崩,消息传到成都,孟知祥松了口气,压在自己头上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搬走了。这些年来,别看李嗣源打不下两川,但凭着他的威望与实力,自己真的不敢有太多非分之想。如今,李嗣源没了,中原王朝即将进入新一轮政治大洗牌的混乱期,这不正是自己实现称帝梦想的窗口期吗?
公元934年正月,孟知祥称帝,国号蜀,是为后蜀。赵廷隐作为实力强劲的开国功臣,自然受到新朝厚赏。可惜,赵廷隐还没得及为新朝立下更多功勋,当年七月,老孟同志也去了。根据他的临终遗诏,左匡圣步军都指挥使赵廷隐进入辅政大臣领导班子,与赵季良、李仁罕等人共同辅佐新君孟昶。
然而,领导班子中的军方大佬李仁罕却开始频频出招,借以彰显自己的老资格。如他让孟昶同意由其判六军事,全面掌控蜀中军权。孟昶刚开始不同意,但听说李仁罕在孟知祥病重期间严整军备以待,宰相赵季良派去的报丧大臣都不敢入营相告,就极不情愿地答应了,不过他仍坚持以赵廷隐为李仁罕的副手,借以牵制。此后李仁罕越发张扬,但凡孟昶有事必定谏阻,搞得孟昶跟个儿皇帝似的。
孟昶是个文艺青年,但不是废青,而且很快就让李仁罕逼成了愤青,准备下手除掉李仁罕。他派人联络赵廷隐等人。
赵廷隐本来是李仁罕的老部下兼老搭档,一直相处得不错。可是随着赵廷隐的军功越来越多,大有超过李仁罕之势。李仁罕不平衡了,开始变着法儿地与其较劲。
当年,李仁罕率军去东川增援,赵廷隐亲自举行欢迎大会迎接老领导。哪知道,李仁罕在会上却丝毫不提赵廷隐的大功,反而出言侮辱,这让赵廷隐非常生气,从此与老领导心生芥蒂。孟知祥也随后亲临梓州,召见李仁罕、赵廷隐,询问二人谁可为东川节度使。老孟还以为他们中有一人会推让,那么自己正好顺水推舟任命另一人。哪知道李仁罕却抢先说:"如果令公让我主政,我一定会做好的!"赵廷隐闻言,一直沉默不语。这下,老孟登时尴尬了,三人就此陷入僵局,最终孟知祥决定自领东川。孟知祥称帝后,诸将以为可以过上安享富贵的太平日子了,纷纷纵容兵士剽掠百姓,抢夺良田,盗掘坟墓,这其中,属李仁罕、张知业(因避讳更名张业)最为恶劣,赵廷隐看不下去了,出言相劝,反遭抢白。
还是那句话,但凡能共患难者,少有能共富贵的。赵廷隐、李仁罕这对革命战友在不断胜利之中渐行渐远,终为仇雠。
当年十月,孟昶与赵季良、赵廷隐合谋,趁李仁罕入朝之际,暗伏武士将其拿下,用金瓜击破头颅杀死。然后,孟昶下诏声讨其罪,并戮其亲族。可叹,一代蜀中名将,不知自敛,登时风流云散,成了权力场上的一缕亡魂。
看到李仁罕瞬间做鬼,昭武节度使李肇扔下拐杖望空下拜,十分恭顺,再也不敢说自己有足疾不便下拜了。左右请求顺带诛杀李肇,孟昶怕杀人过多影响不好,令李肇以太子少傅致仕,远徙边州。
亲自参与了这幕朝廷大戏,赵廷隐不无感触,随着新君威权日重,赵廷隐渐渐心生忧虑。特别是在公元前939年,后周军队进攻后蜀,赵廷隐次子赵崇韬率军奋勇抗敌,立下大功。父子同为大将,且功高盖主决非好事。赵廷隐从此更加谨言慎行,生怕招惹孟昶。孟昶虽对赵廷隐比较放心,但仍将其加授中书令,以使相的身份召至成都不遣。
这让赵廷隐愈发不安,想到孟昶雅好文学,决定彻底与战场告别,由武转文,远离军权,安度余生。为了更好地取悦皇帝,他让自己颇负文才的长子、卫尉少卿赵崇祚牵头,于公元940年编纂《花间词》进呈孟昶。果然,孟昶御览后,龙颜大悦。
两个月后,教坊部头孙延应、王彦洪谋逆案爆发,瞬间将蜀国官场的眼球聚焦到了赵廷隐身上。因为孙延应本是赵廷隐家的伶人,因为才能出众被教坊司选中入宫待诏。如今却因老尼说他贵不可言心生异志。这下东窗事发,再联想到正月地震时有人预警恐有强臣异动,再加上李天下(李存勖)与伶人的前车之鉴,赵廷隐可谓百口莫辩,只能在家引颈待戮。
可是,让那些看不得别人好的蜀中官员想不到的是,孟昶诛灭了孙延应一伙后,就捧起《花间词》,全身心地沉醉于风月之中了。经此一劫的赵廷隐,彻底地和军旅生涯告别了,在儿子的陪伴下,终日和那帮风花雪月的花间词人打得火热。
看来,赵廷隐父子的《花间词》比郭崇韬的丹书铁券顶用多了。
作为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文人词集,《花间集》共搜录晚唐至五代18位花间派词人的作品,共500首,分10卷,集中而典型地反映了我国早期词史上文人词创作的主体取向、审美情趣、体貌风格和艺术成就。中国古典文学研究专家叶嘉莹认为"《花间集》是对于词的风格,对于词的美感特质的建立,影响非常大的一本书";现代美学大家朱光潜则把其列为自己最爱的16部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之一。
饱经风雨的赵廷隐成功选择了一条转型道路,度过了人生最后岁月。此后,他远离朝堂,基本处于隐居退休的状态之中,这到是和的名字挺般配的,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长辈有先见之明?孟昶见赵廷隐如此上道儿,也不好冷落了功臣,每次遇上朝中大事,总会派人去赵府请教,赵廷隐多是虚应故事,一幅"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的样子。每到这时,孟昶就会放下手中的《花间集》,颇为得意地笑笑。
不过,赵廷隐虽然不再为朝廷立功,孟昶却不忘给懂事的老赵加官晋爵。几年下来,老赵将太傅、太师、中书令、柱国之类的高官当了个遍,而且还被晋为宋王。
公元950年,赵廷隐在中原板荡、蜀中静好的氛围中安详离世,享年66岁,真是挺顺的。孟昶下令举蜀哀悼,并追谥其"忠武"。
公元2011年4月30日,历经5个多月的考古发掘,一座坐落于成都龙泉驿区十陵镇青龙村一组的大型竖穴砖室墓,在沉睡千年后,重见天日。该墓内壁全彩绘,至今仍可见凤鸟、卷云图案。在墓中的出土文物中,除了不少鎏金陶俑外,还有10多件全彩绘的伎乐俑组合,俨然一支完整的宫廷乐队,展现了墓主人生前的显贵生活。这是迄今为止西南地区发现的最为精美的陶质伎乐俑组合,堪称五代时期最珍贵的历史文物之一。经过考古人员对其墓志铭的考证,确定了墓主人就是后蜀宋王赵廷隐。
虽然,此墓也曾被摸金校尉光顾过,但幸运的是,自北宋年间第一次被盗后,墓室的十字穹顶便整体垮塌,给盗墓者造成了极大不便,这才使大量随葬品得以留存。对此,这个知进退的后蜀大将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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