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江春水拍山流的诗意

听唱新翻杨柳枝（二）

唐文宗大和末年，诗人白居易在洛阳任太子宾客官职，写了下面一组八首《杨柳枝词》：

杨柳枝词八首 白居易

（一）

六幺水调家家唱，白雪梅花处处吹。

古歌旧曲君休听，听取新翻杨柳枝。

（二）

陶令门前四五树，亚夫营里百千条；

何似东都正二月，黄金枝映洛阳桥。

（三）

依依袅袅复青青，勾引春风无限情。

白雪花繁空扑地，绿丝条弱不胜莺。

（四）

红板江桥青酒旗，馆娃宫暖日斜时。

可怜雨歇东风定，万树千条各自垂。

（五）

苏州杨柳任君夸，更有钱塘胜馆娃。

若解多情寻小小，绿杨深处是苏家。

（六）

苏家小女旧知名，杨柳风前别有情。

剥条盘作银环样，卷叶吹为玉笛声。

（七）

叶含浓露如啼眼，枝袅轻风似舞腰。

小树不禁攀折苦，乞君留取两三条。

（八）

人言柳叶似愁眉，更有愁肠似柳丝。

柳丝挽断肠牵断，彼此应无续得期。

第一首的意思是：《六幺》和《水调》是家家都唱的歌，《白雪》和梅花落》是到处都吹的乐曲。你别再听那些古歌旧曲，听听我们新创作的《杨柳枝》吧！诗中的《六幺》又名《录要》或《绿腰》。唐时乐师们经常向朝廷献上各种乐曲唱词，因为数量很多，皇帝命令只抄录其中最主要的。这样编辑出的乐曲集叫《录要》，后来讹传为同音的《六幺》；《水调》是一种音调，按此调所制的乐曲称《水调歌》；《白雪》是古曲名；《梅花》指《梅花落》，为笛曲，以上都是唐代当时最流行的乐曲。

可以看出，这第一首《杨柳枝词》也是开场白。它告诉我们，唐代流传最广的乐曲是哪些，并且说明《杨柳枝》是新制的歌词。

第二、三、四首咏杨柳本身。第二首的意思是：晋代陶潜家门前的五棵柳树，西汉周亚夫军营里的千百枝柳条，哪里比得上东都洛阳正二月间的杨柳，黄金色的嫩条映着天津桥。诗中陶令指诗人陶潜，他曾任彭泽县令。陶潜写了一篇自传性的文章《五柳先生传》，内有“ 宅边有五柳树……” 的句子，故此诗第一句引作咏柳典故。周亚夫为汉文帝时大将，曾率兵驻细柳（今陕西咸阳西南）防匈奴。诗中说细柳营中柳树千百条是借地名咏柳，其实细柳不一定与柳树有关。

第三首的意思是：柳条青青娇柔可爱，引得春风用无限的温情吹拂着。那像白雪一样的柳絮沿着地面飞滚，嫩绿的枝条软得站不住一只黄莺。

第四首的意思是：在苏州红板江桥边挂着青色酒旗的地方，在那夕阳西下的馆娃宫旁。雨歇风停后，垂着千万枝嫩条的柳枝是多么可爱啊！诗中的馆娃宫是春秋时吴王夫差给西施专建的宫殿，遗址在今江苏吴县灵岩山的灵岩寺。这里用以借指美人居住的地方。

第五、六两首是借杨柳咏南齐时钱塘（今杭州）名妓苏小小。苏的墓原在杭州西湖。第五首的意思是：苏州的杨柳随便您夸奖，但杭州的垂柳比苏州馆娃宫的更好。如果您真有吊古之情去寻苏小小，在那绿杨的深处就是她的家。第六首的意思是：苏家的姑娘很早就有名气，站在那春风吹拂的杨柳前更是别有一番风韵。你看她将剥皮的柳条弯得像个银环，卷起柳叶吹出玉笛般的乐声。

第七、八两首也是写唐人折柳送别的习俗。但写法比较宛转，不说人折柳，而说柳求人爱惜少折。第七首意思是：那带着浓重露水的柳叶好似流泪的眼睛，随风飞扬的柳条像姑娘们跳舞时的柔软腰肢；这棵小柳树可真经不起你们送别时的攀折了，请给它留下些枝条吧！第八首的意思是：人们说柳叶像愁闷时人的眼眉，其实柳丝更像人们的百结愁肠。柳丝折断愁肠寸断，彼此看来都不能再修治好了。

除上面八首外，白居易在洛阳还写了一首寓意双关的《杨柳枝》：

杨柳枝 白居易

一树春风万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

永丰西角荒园里，尽日无人属阿谁。

此诗的意思是：春风吹拂万枝柳条低垂，色黄如金柔软如丝。她孤独地生长在永丰坊西南角的荒园里，寂寞无人有谁管她呢？

唐宣宗即位后，宫中的乐师们唱起了这首《杨柳枝》，宣宗于是问道:“ 这是谁写的词？永丰在何处？” 左右人告知是白居易所写，并说永丰是洛阳的一个坊，坊西南角荒园中有垂柳一株，枝条很繁茂。皇帝听后很感兴趣，命人专门去折取了两根树枝栽在宫中。

其实白居易写这首《杨柳枝》更有别的含义。原来唐代官员，常在家里养歌舞妓。白居易也不例外，他在洛阳时，有家妓樊素善于唱歌，小蛮善于跳舞，尤其小蛮的腰肢软似柳条。白居易在洛阳时，已经六十多岁，而小蛮才二十岁左右，白居易有感于此，才写了上面那首《杨柳枝》。因此诗的前两句是赞美樊素、小蛮等像初春的杨柳一样丰艳，最后一句是说：在我身后，你们会属于谁啊？唐文宗开成四年（公元839 年），白居易六十八岁，患了中风症，于是将歌舞妓们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