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是江南有名的古老城市之一,又是南北交通要冲。城东有座北固山,这就是当过润州知府的辛弃疾词中写的“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的所在。这座小山,当然难与三山五岳相比,但在一马平川的江南平原上,一山飞峙大江边,山壁陡峭,气势也足可称为雄壮而险峻了,北固山也就因此而得名。我从小生活在山脚下,听老年人说,唐以前,山西边江水一片,北固山犹如卧龙吸水,大有“控楚挽吴”之势。
过山的中锋,越龙埂,便到后峰,这里是北固风景最佳处。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清晖亭和铁塔。清晖亭重建不久,而铁塔则历史悠久。六级铁塔矗立山巅,犹如一员战将,镇山守江。此塔建于北宋元丰元年,在唐代宰相李德裕所建的舍利塔旧址上建成。面对祖先留下来的历史文物,看到那姿态生动的层层铸像,生气勃勃的游龙戏珠,我赞叹古代冶铁工匠的高超技艺,更为祖国悠久的文明史而骄傲。
看过铁塔,顺山势而上,一面“天下第一江山”的石碑立于眼前。碑宽二米,高一米,近看凹形,入石三分,远看又凸出石面寸余,字字丰满。有书记载,1400多年前,梁武帝登山远眺,饱览风光,即兴写下“天下第一江山”六个大字,刻于石门。石毁之后,又由宋代著名书法家吴琚摹写勒石,嵌于廊壁。记得少年时曾与同窗在此温课迎考,一见这雄浑的石刻,心头就激起一种火热的感情,一种莫要负大好江山的热情,更增添了刻苦学习的劲头。谁曾料到,这座壮人心怀的石碑竟在“文革”中被砸,推倒于乱石杂草中。当我又伫立在这块十分熟悉的石刻之前,发现“江”字已非石碑原刻,而是在新涂的水泥面上新抠出来的字夹在六字之中,显得不大相称。即便如此,我还是留影纪念。一字已毁难寻回,大江依旧向东流,山光水色更加诱人,历史潮流是任何人也阻挡不了的。
石壁对面是甘露寺。从这里起,北山后峰的亭一楼,一石一木,都与三国故事联系在一起。清余京有诗为证:“北固嵯峨枕碧流,登临霸迹忆孙刘,百年戎马三分国,千古江山一倚楼。“山门之上书有“南徐净域”四个大字。镇江古称南徐、京口、润州,所谓净域,大概是神圣之地。甘露寺包括大殿、老君殿、观音殿、江声阁等,佛寺建筑十分坚固、画梁飞檐,甚是优美。
过去这里香火兴旺,钟声不绝,为一种肃穆、神秘的气氛所笼罩。孩提时代,望着座座高大的泥塑木雕,心里不免有种恐惧的感觉,总要拽着大人的衣角,才敢四下张望。如今,观音罗汉在十年动乱之中毁于一旦,只留空寺在,不见把门开,我只好透过门缝瞅-眼空荡荡的大殿了我不信鬼神,但它作为一种历史文物,损失了总还是可惜的。好在甘露寺周围的石碑被有心人用石灰涂盖保存了下来,如今又见了天日、美准穿圆门,登后峰,便是多景楼。“多景”二字取自唐朝李德裕“多景悬窗牖”句,楼不过两层,但庄重典雅,内有刘备招亲图。
传说这里就是刘备夫人,孙权的妹妹孙尚香的梳妆楼。宋大书法家米芾推崇多景楼是“天下江山第一楼”,墨迹还悬挂在楼前的横匾上。推窗凭栏,极目四望,不尽江水,尽收眼底。西望山峰山色依稀可见,楼下悬崖峭壁,江涛拍岸,奇景多姿,层出不穷。陈毅同志到此观景,不由赞叹起来:“不用看画了,这里就是一幅长江万里图。“
多景楼下的狠石,是块羊形的石头。少年念书的时候,我和同学也常趴在狠石上,远望江对岸的扬圳。“京口瓜洲一水间”,我很相信从伏羊的两角处北望,使能看到扬州的古塔,也在一起津津有味地议论孙权坐在狠石之上,与刘备共商拒曹大计的故事。
多景楼东的方亭叫凌云亭,又名祭江亭,说是孙夫人思夫心切,在此投江自尽。亭为石柱木顶,四柱均有石刻。站在亭下,江风习习,清爽宜人。东望焦山,似碧玉浮江:西眺金山,亭亭玉立,风景如画,颇有人在画中游之感。当我读到张若虚《春江花月夜》那优美的抒情诗句,想象的翅膀便把我带到凌云亭下,进入“江天一色无纤尘”的境界。难怪康有为到此游览,见景生情,题下了“江山第一亭”。此时,我放眼四顾,万里长江啊,奔腾而下,流入镇江境内,江面十分宽阔,水流也已缓慢,它造就了江南鱼米之乡,养育了多少代炎黄子孙,也给祖国增添了壮美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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