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有心里的星空,老画师有心中的坚持,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星故事。
灿烂星空
闺女上到初二,两口子终于首付后贷款,改善了居住条件,是一套二厅二室的新盘单元。闺女有了自己的独享空间。闺女跟他们说:“我的屋子归我装扮。你们要进,先敲门,听我说请进,才能推门!”他们当然同意。假期里,闺女关上门装扮她那独享空间,宣称:“我要布置出灿烂星空!”两口子独处时,他就说:“真想进去指导她一下,别把北斗七星安错了。”她则说:“他们这代人讲究星座,她是天蝎座的,真怕她在墙上画出大蝎子来!”假期快结束,有天闺女外出,母亲忍不住推开那闺房的门,瞄一眼后仿佛被蜇了一下,忙去叫来在厨房做饭的父亲,父亲过来一探头,也不禁咋舌。原来,闺女的屋子里,满墙贴着些时下影视歌领域的小鲜肉照片,其中一个显然是闺女最钟情的,那大头像竟贴在了天花板上,俯瞰着闺女的床铺……两口子交换眼神,一时无语,心里都明白,将陪伴闺女,穿越这惶惑的青春期,直到她自觉改变那“星空”,而这将是为人父母的艰难工程!
粉堕
自媒体上惊爆,她所倾心的那个明星竟瞒婚十三年!她不由自主地哭了,反正一个人在出租屋,爽性哭个痛快!那明星怎么能欺骗自己?瞒得铁桶一般!哭累了,也倒在床上睡熟了。醒来,头疼。窗外射进朦胧的天光。去卫生间洗个凉水脸。回自己屋的时候,发现租另一间屋住的悠悠穿着睡衣坐在餐桌旁发愣,问:“是不是……也为那白眼狼……瞒十三年的事?”悠悠望她一眼,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嗨,他跟咱们,究竟有个什么关系?他娶他的老婆,由他去!可恨的是,他跟经纪人,娱乐机构,瞒,瞒,瞒,为的是骗咱们这样的,场场演唱会都买高价票,现场摇晃电光棒,就好像他会娶咱们一样!”第一缕阳光射进窗内,她去屋子一角取出保存的电光棒和有那明星名字的电光板,问:“垃圾分类了,这些东西算哪类?其他?有害?”悠悠说:“他也别再装嫩啦,咱们也别粉他啦,都扔有害类桶里吧!”从那个早晨,她和悠悠,应该还会有更多的同类粉丝,告别生涩,开始成熟……她哼着“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这两句诗,准备下楼扔垃圾。
老画星
病愈了,他又抄起了画笔,一年多没执笔都有些生疏,在老伴的鼓励下,大半天的时间,一幅山河图出炉了,他一边端详一边摇头,自言自语:“没有皴好,也没点好……”这时电话响了,是一位公司老总打来的,此人是他多年的粉丝,老伴代接,对方先热情问候,不免又打探是否有新作,说自己公司业务复苏,颇有进账,老爷子如有新作,无论多大代价也要收藏……因是免提,他全听清,忙一旁摆手,虽然老伴代他致谢,那粉丝还是执意要来看望,说甘愿磨墨铺纸、清理画室,老伴只好说他仍体弱乏力,暂时无法提笔,也难会客……
通完电话,老伴凑拢观看那画,说:“其实蛮好。人家全是好意,就给他无妨啊。”他却一把抓起,揉成纸团,扔进案边纸篓,老伴见怪不怪,转身去给他倒茶,端茶杯过来,只见他竟把那扔进纸篓的画作拣出来,撕得粉碎。不待老伴发话,他心平气和地解释道:“他前年来,说是帮助清扫房间,其实把扔纸篓的废画收走了,结果在拍卖会的目录上,竟出现我那裱好的败笔。我那败笔,竟就此流入社会。这样的事情再不能发生。我死后,留在世上的,都必须是我自己满意的作品!”老伴笑道:“瞧你这一脖子犟筋!”(刘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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