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自己的月钱都无私奉献了,怎么吃大鱼大肉?
这么大公无私,着实与我的魔教护法身份不般配,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我蒙面背上我那把宝刀飞檐走壁,打算离开这个鬼地方。
正要飞出城镇,迎面突然袭来一道黑影,我避之不及跟他狠狠撞在一起。
还未等我开口,那道身影就已经举刀冲我杀来。
我今晚只想悄悄离开,并不想闹出大动静,可显然对方要跟我对战到底。
于是我躲,他杀,我再躲,他再杀,很快便引来了官差。
我心中闷气衍生,我去,我就是想安静的离开而已啊!这黑衣人有病吧!
打斗中,我的宝刀不慎掉落,黑衣人手急眼快抢了过去,然后朝我展示着他精湛的舞刀功夫,像是看猴戏似的。
「在那里!」我听到有人喊,然后一群官差涌上来,将我们团团围住。
我没有任何反抗举止,他们也就只提刀看着我。
但那黑衣人作死啊,他居然朝官差冲过去,此地的官差清廉,平日里也做很多训练,所以他们很快便制服了黑衣人。
黑衣人被他们死死压倒在地上,他满脸怒意地盯向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拦我去路,坏我好事?待我脱困,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我一脸问号:「关我什么事?不是你先冲过来的?」
这哥们是个智障吧,贼喊抓贼还是他厉害啊!
他还想说什么,被官差们五花大绑堵住了嘴。
有人夺下黑衣人的武器,认出了我那把刀上的魔教刻印。
「是魔教的刻印!这小贼是魔教中人!」此话一出,众人如临大敌。
黑衣人被堵着口鼻,根本无法解释,他疯狂摇头,双目瞪着我,目眦欲裂。
他被带走后,留下处理后续的官差认出了我。
「雪娘!你是雪娘?」
我点头,魔教中人敢作敢当,没什么不能说的。没错,我承认我今夜是打算……
官差感动得留下泪水:「没想到雪娘你不仅武功高强,还不顾自身安危拦截这偷窃情报的魔教奸细!此情此举值得我等敬仰学习!我必要上报知府大人,将雪娘的事迹撰写成书,让全镇人每日熟背,铭记于心!」
我:……
好家伙,这实情我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啊?
6.
官差们把人带走了,我坐在台阶上,反思自己做了什么到了如今这局面。
忽然发现,自己朝成为好人的目标迈出了一大步。
于是我再也不想思考杂七杂八的事儿,心中豁然开朗起来。
既然能往自己的目标行进,怎么行进的倒是不重要了。
房梁上的瓦片掉了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心中感慨,看来官差们这个月又要破费了。
有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抬头,是宋云向我走来。
「我刚刚听下属们说了。」宋云低头,递上一张方巾,「今夜多亏雪娘相助才得以活捉贼子。在下有些讶异,雪娘原是会功夫的。」
「嘿嘿,少时跟武馆的师傅学过几招。」我胡诌了个理由。
顺手接过来的方巾布料有些粗糙,上面有股淡淡的桂花味。
打开,原来里面真的有两块桂花糕,我还以为他是递给我擦汗的呢……
「这里地方贫瘠,许多百姓连大米粥都甚难喝上,姑娘怕是吃不惯。」宋云咳了一声,「这是后厨柴娘给我的,我不喜甜食,想着雪娘你一个姑娘家应该喜爱这些。」
其实我跟一般姑娘家还是不同的……
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点头道谢:「谢谢!」
为了显得我的道谢很是真诚,于是我掰下一小块糕点放进嘴里,属于桂花的清香瞬间充斥着我的口鼻。
「甜。」我朝他露出微笑,一口把那块桂花糕吃进肚子,又把剩下那块放进怀里,「这糕点来之不易,剩下这块我晚些时候再品尝。」
宋云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不用谢。」
喂……就这么点小事你别害羞啊!我们所在的位置头顶恰好有个灯笼,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红了的耳根子,真是……莫名其妙。
宋云说要审问贼人,就先送我回了房间。
等他走后不久,敲门声响起,然后一团黑雾窜到我面前,下一秒,一个模样艳丽的男子出现在我面前。
「教主?」虽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我还是半跪着行了个教礼,「您怎么来了?」
「在教中甚是无聊,便过来瞧瞧你。」他说,「交代你办的事如何了?」
我点头:「已经找到人了。」
作为魔教右护法,我大部分时间是为教主管理门派,不会轻易出山。
八年前,魔教初启,为了尽快造势,我与教主特意挑选了一个低调富裕、但颇有名气的的山庄。
那晚是我所见过的人间炼狱,山庄上下一百二十口人,皆惨死于刀下。
但我和教主的初衷不过是让他们臣服于我们罢了,从未动过杀念,是有人比我们早一步下了手。
探寻情况之时,发现有一名孩童幸存,他很冷静,目光坚韧地出了山庄,我没有对他做什么。
没想到他是个人物,竟隐姓埋名多年,后查探得知他不仅练就一身好武功,还学习了「千面鬼」的易容术,江湖没人找得到他。
虽然他家山庄之事并非我等所为,但那孩童当时却目睹了我跟教主的出现,也必定记下了魔教刻印,所以我们现下所要做的事,不是帮自己洗脱嫌疑便是把他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我们魔教中人虽在他人口中暴虐成性,可一直杀的都是土匪流寇,从未杀过一个好人。
对于这个帽子我们倒也不计较,只是最不能接受的,是被人误会。
是了,当年的那个孩童,正是如今的宋云。
原本我还不太确定,直到他刚刚递给我的那方汗巾上,绣了个小小的枫叶标志。
这正是当年红枫山庄的标志。
当年我出现在山庄,面覆白纱,他如今认不出我是理所应当。但他将那汗巾包着糕点赠予我,也可能是认出了我借此试探我的身份。
教主问我:「为什么还不动手?」
「这个……我目前还在进行第一套方案。」嗯,也就是为魔教微弱解释一番,当年红枫山庄的惨案,与我们毫无关系!
教主揉了揉太阳穴:「真是麻烦啊,那此事便交于你全权处理了,我撤了。」
我寻思着这事不早就交给我了吗?
「你撤去哪儿?回魔教?」
他打了个哈欠:「好不容易从魔教出来,怎么能轻易回去呢。」他打量了一下我的房间,「你这里简陋至此,我真真住不惯,撤去府外寻找好一些的住所去。」
「行,走好不送。」我朝他挥手。
他施了个法,就消失不见了。
7.
第二日教主决定寻个由头混入衙门。
去找宋云前我拉住了他:「等等,你可是魔教教主,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怎能以真面目示人?」
教主顿住脚步,挠了挠头:「你说得很对,可本座如今没带易容面具,蒙面出去又太奇怪,此地这么偏僻,想必不会有人认出本座……」
我摇头:「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大意。属下倒是有个方法,不知教主你愿不愿意一试……」
「愿意愿意,雪娘的法子一向是极好的。」教主问都不问是什么方法,就点头如小鸡啄米。
既然如此,我就只能成全他了。
于是我左右开弓,甩手给了他两个大逼兜子。
教主的脸高高肿起,就像刚暴晒过的猪头。
好了,现在想必他亲妈来了都认不出,可以放心大胆前去了。
教主懵了,呜咽了一声随后问我:「这样真的没人能认出来了吗?」
「真的。起码在消肿之前,没人认得出。」
教主听了我的话信心满满地去了衙门,并以一个被强盗打劫的难民形象,成功混入了衙门。
解释的方案还没执行,教主死活不愿意再待下去了。
「你不说这是衙门,我以为是监狱。」教主吃了两天咸菜干,像是打蔫的小花,面色发菜。
教主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立马实施计划,不然再等下去还没解释清楚他就一步登上西天了。
又是深夜,我与教主双双匍匐在宋云的屋顶上,决定今晚就把事儿给他解释清楚,若是他不愿相信,那么就只好杀了他灭口,一劳永逸。
真没想到宋云还是个勤劳的账薄先生,他从天没亮就开始算账,中途吃了两口茶,一直到深夜都没挪一下屁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动了动腿,觉得有些麻。
教主突然抓住我的手,表情微凝。
我一看,原来宋云终于起身了。
衙门穷,知府穷,宋云也很穷,他舍不得用油灯,就借着月光改账本。
「待他出来,你便飞身下去解释一番。」教主说着递给我一块白色面纱,「喏,还原当年的造型。」
我接过戴上:「若是解释不通,你来动手,我的刀被扣押了。」
其实,与宋云同住了这么些时日,发觉他是个好人,对我也很好,真到了那地步,要我亲手了结他,着实做不到啊!
宋云跨出门来,我正要飞身下去,谁知教主倒挂时间过久,一个没稳住,从屋檐掉了下去。
一声巨响,教主摔在地上,因倒挂而脑补充血导致涨成猪肝色的脸,伴随着还未消肿的巴掌印,在月色下显得及其可怕。
宋云被吓得脸色苍白,他大吼一声把教主踢飞了……
我冷在原地……真是服了啊,所以这个智障教主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8.
教主摔断了腿,躺在床上打着石膏。
「该死的宋云!没想到他竟然强悍至此!」教主痛得龇牙咧嘴。
我小心翼翼询问:「教主,咱实在不行的话要不去看看脑子吧……」
教主歪了歪脑袋:「还是先治腿吧……」
昨晚为了交代我和教主为何夜半三更躲在宋云屋顶,我一时口快说是教主觊觎宋云美色,日思夜想才去偷看。
宋云闻言原本白皙的脸上是一点血色都没了,虽说对于踢了教主一脚他略有愧疚,但对于教主偷窥这事又极其厌恶,所以教主躺在床上,宋云只是派人送了点药以示安慰,根本不愿亲自来瞧一瞧。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教主抓住我的手,咬牙切齿道:「血娘!只能靠你了!」
所以说一开始本来就是交给我的不是吗?
教主把一份图纸塞进我手里:「昨夜宋云不是一脚把我踢飞了吗,我顺势在空中绕了个弯冲进了他的房间,找到了这份连通他房间的密道图纸。」
我有些震惊,好家伙,难怪人家是教主,没想到摔断了腿都不忘办正事。
「想办法将密道的情报找出,看看宋云暗中有没有做对魔教不利的事。」教主吩咐。
鉴于前几次的经验,晚上行动实在太过晦气,这次我决定白天行动。
我潜入了宋云的房间,按照图纸启动了书架上的暗格,果然,一条密道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顺着密道走入,一路上并没有什么机关,密道的尽头只有一个房间,上面有一竿秤和几个砝码。
我盯着砝码看了许久,注意到秤竿后连着一条丝线。
想来只要我放错砝码,便会启动机关,不知道多半会死无葬身之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不确定宋云什么时候会回来,额上布了一层汗。我想了许久,最终却没对面前的砝码下手,而是从衣襟内拿出了那块未吃完的桂花糕。
我将它放在秤上,只听「咔嚓」一声,门开了。
我无暇去想这个奇葩机关,侧身进了内室。
这房间里堆满了信件,我越看越惊心,宋云敢长居此地,必然勾结了当地知府。
虽然早有准备,但这些信件除了与官僚结营私党,甚至不乏与外敌私通的,这已经不是可以用武林争锋来解释得清的了。
我必须尽快把这些文件送出去。
我抽出几封最重要的信件准备离去,转身,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
9.
「果然是你,血娘。」教主说。
宋云也从教主背后慢悠悠走出,笑得像只狐狸一般。
「真是太惊险了,这些信件若是被你送到皇上手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他拿折扇抵着嘴,「对吧?血娘,或者说——皇帝的爪牙?」
我面色微寒。
原来如此,我暴露了。教主给我的这份地图也不过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陷阱罢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们究竟怎么知道的?
没错,我并非什么魔教护法,而是皇帝安插在武林中的眼线。
陛下年幼,羽翼并不丰满,上位时便知早知藩王勾结武林中人,意图谋反,特派了一批暗探混迹武林,搜寻证据和情报。
我便是其中之一。
原本我还以为只是家国内乱,没想到藩王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除了与江湖有私,还敢勾结外敌?
「我一开始还不太相信,」教主表情不见以往的不着调,变得异常冷漠,「血娘,你真让我失望。」
「我虽是皇帝的人,但宋云也不过是藩王的下属,我们没什么差别。你若投靠藩王,不如归顺陛下。」我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企图说服教主,「陛下乃中宫元后所出,天意所属,你从龙有功,陛下定能予你爵位,将功补过。」
混迹在魔教的这些年我都摸清了。他魔教人人喊打,一直东躲西藏,我给的这个条件不仅能让他们重见光明,还因为救驾有功,能受万人敬仰。
「你所说的,藩王做了皇帝,也能许我。」教主冷笑一声,「藩王有兵有权,皇帝能有什么条件比得上藩王?正统?那是由胜者书写的!」
他说完,抽出了那把见血封喉的长剑。
「朝廷中人,既然撞见这等秘密,便去死吧!」
「等等!」宋云在一旁喊道。
虽说我平日总是对教主动手,但其实他真的一点儿都不弱,哪怕宋云在旁边阻止,我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几个来回,我便毫无招架之力,便被长剑刺入胸口。
我对上教主的双眼,以往对我温和含笑的眼睛有些发红,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那只握着长剑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原来如此,我就说以我的轻功偷偷溜出城应当不成问题,谁知那日会这么赶巧,撞见偷窃军机的小贼,武功甚至不弱于我,拖住了我的脚步。
看来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他们没打算让我活着离开这里。
不行、这些信件,必须得有人送出去——
血液的流失让我的身体逐渐发冷,逐渐模糊的视线里,我看见宋云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跟教主争论什么。
10.
我再睁眼,是左护法不太高兴的脸。
咦,我没死?
我企图坐起,却因为胸口的刺痛重新跌回床上。
「呵呵。」左护法的笑声充满嘲讽,「皇帝小儿赏的回春丹,天下难求的宝贝,就这么一颗,白瞎给你用了。」
我惊了:「还有这种好东西?」
左护法再次冷笑:「可不是,两天前刚到的,怎么就这么赶巧给你用上了。」
「既然用了,就别再阴阳怪气,不然我把你狗头拧下来!」
左护法跟我一样,也是皇帝派下来的暗子。
魔教高层就这么点人,左右护法还都是朝廷的,想来也有些好笑。
笑过之后,我忙向左护法汇报自己得来的讯息。
「不用担心,能把你送出来,证明已经有人去办了。」左护法简言意赅,「剩下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于是我两耳不闻窗外事,毫不客气地躺在床上养伤,养了大概一个月。
期间听说宋云做事愈发狠辣嚣张,再过不久匈奴就该攻城了,我想起他那张人畜无害的人,委实想不通那么温和的一个人,竟……
不过,当年那个小小孩童,能从血流成河的山庄隐忍逃出,独子生存,已然是了不起的行为了。
是夜,天气不太好,风呼啸着从窗户里钻。
左护法推门而入:「都办好了,走吧。」
我意会,随着左护法重新入城。
城中此时已经没有民众了,空荡荡得让人心底发寒。
左护法重新扔给我一把新刀,说要打的时候记得冲在最前面当肉盾,我掂了掂,没太在意。
他会讲这些风凉话,想必事情已有定局,我不过是去走个过场。
衙门那个金闪闪的牌匾此时已经破败不堪,门还未开,一股血腥味就迎面而来。
门内,宋云正与教主对峙,两人身上皆挂了彩,只不过周围还有不少弓箭手,衣服上的暗纹我一眼认出,这都是皇帝派下来的。
我出现后,教主只余光睨了我一眼,并不意外,反倒是宋云一愣,有些不太确定地开口:「雪......雪娘......?」
我见了他手上那把刀,是我那把大砍刀。只见其刀身锋利平滑,连刀柄都被绸缎包裹,想来平日里是被细心保养的。
宋云红了眼。
教主挡住他的视线:「逆贼宋云,事已成定局,你还有何言?」
宋云颤了颤嘴角,从喉间挤出一声笑:「原来如此......哈哈哈,你们整个魔教,都是朝廷的人!」
是,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不仅是我和左护法,其实整个魔教,都是皇帝派下来的那批探子。不仅如此,其他门派也有朝廷的人,负责定期传达消息。
魔教名声狼藉,行事方便,更能掩人耳目。
而魔教教主,原本是皇帝唯一的贴身暗卫,特意被皇帝拨下来带领我们。
当年血洗红枫山庄的是皇帝派的暗卫,除了为魔教造势,还是因为皇帝掌握了红枫山庄替藩王藏暗银的证据,于情于理当满门抄斩。但由于藩王势力过大,不能明面上得罪,这才借住魔教的名义追杀。
我与教主早已商量好,待宋云羽翼丰满后,他就假意投靠藩王深入探敌。为了获取宋云的信任,他会假意与我决裂,当着宋云的面将我杀死。
这是谋划了八年的一场棋局,宋云也当真有本事,躲了探子的耳目八年。
「所以?」宋云双目发红,「当初放走我,仅仅是因为我是庄主的孩子,知晓很多辛秘,藩王必会派人寻我,而你们也可顺藤摸瓜收集更多的线索么?」
无人回应,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有淅沥的雨落下,逐渐变大,宋云站在雨里,没有出声。
「宋云,你勾结官僚武林,暗通敌国,证据确凿!」左护法冷声:「还不速速投降!」
左护法这般说,想来魔教其他部下已将那群通敌叛国的贼子通通找出,悉数拿下。
至于那些匈奴外敌要怎么对付,该是皇帝和将军们要思考的事了。
许久,宋云手中的长刀举起,引得众人又戒备起来。
「当初我的家人一夜死去,血......我的家、我的嘴里全是血锈的味道,我原想跟他们一起去的,可是你们却放了我——」他笑道。
虽说放走他也是计划中的一步棋,可当时我也是真心怜悯过他。
我拒绝了教主要求废他武功的要求,这么小的孩子要独自一个人活下去,没有人保护,若是连防身的功夫都没了,何谈往后的顺藤摸瓜。
「雪娘,你记得吗,这桂花糕是你曾买给我吃的。我原先并不爱吃甜食,但因为是你给的,我就喜欢上了。」他看着我,眼泪划过脸颊。
我心里很难受,那时候他虽然逃过一劫,可为了证实他是否会与藩王有勾结,教主曾派我暗地里去监视他。
他还小,眉宇间却藏了诸多心事,连在破庙睡着的时候,身体也在发抖。
我起了恻隐之心,时常买了桂花糕在他睡着时放在身侧,真没想到他竟装睡看到过我送桂花糕。
「雪娘,桂花糕好甜啊,我只吃了一块,其他的都存起来舍不得吃,可后来……放着放着它们就坏了。」
我别开脸,没说话。
立场不同,我没法与藩王勾结的叛徒共情。
然后闷哼一声,宋云自刎了。
11.
「然后呢?然后呢?!」
一群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迫切地想知道故事的后续。
故事已经讲完了,小兔崽子们还想听什么?
「那个宋云!就这么死了?」一个小姑娘眨着眼睛问我。
我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刀都抹脖子了,那还能不死咋地?」
小姑娘的大眼睛瞬间被失望填充,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
「可是宋云明明是喜欢血娘子的吧?他们为什么不能拥有一个好结局?」她问。
「哼,你光知道他喜欢血娘子,又怎么知道血娘子喜不喜欢他?」一个装老成的男孩子道:「依我看这宋云才是最惨的吧?他小时候就被杀了全家,结果他的家人本就该死!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姑娘,还是自己的杀父仇人的下属,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不能跟自己杀父仇人的下属在一起吧?」
我摇头在一旁附和:「狗血,真的太狗血了。」
小姑娘鼓着嘴:「可她只是个下属呀,再说了她又没动手!」说完又焦急地向我求证,「那血娘子到底喜不喜欢他?」
我摇摇头:「这我怎么知道呢……」
小姑娘闷闷不乐地蹲在地上:「可是,我觉得他们谁也没错。血娘子是为了保护国家,;宋云他也只是因为家人被杀害,才会去做那些错事,他小时候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点头:「是哦,他们都不容易……唉这世上好人难做,从恶倒是容易……」
「阿弥陀佛,施主不可!」有老僧人向我走来,「莫要教孩子从心向恶!」
「我没有啊,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我摊摊手。
「我觉得你说得对。」小姑娘撅嘴,「但是我又觉得如果这个故事里,哪怕魔教的人真正会作恶,或者宋云真的是个好人,都不会像现在这么、这么......」
她想不出形容词。
我提示她:「意难平。」
「对!」
合理的,现实本来就不能十全十美嘛。
老僧人摇摇头,叹了口气,在我的肉摊上买了二斤猪肉走了。
好哦,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那血娘子呢?」男孩子突然问,「她最后又怎么样了?教主他们呢?」
我说:「血娘子去追求梦想了,开了个猪肉摊生意怪好的,其他人多少也因为伤病不干了,一起找了个合适的村子隐居。」
「诺,比如刚刚路过的那个刻薄算盘先生就是左护法。」
「至于教主……」我随手指向隔壁小青楼里笑得花枝乱颤的老鸨,「看到没?那个就是。」
小孩子们翻了个白眼,全然不信我说的,哈哈笑着一哄而散。
他们的笑声干净纯粹,传到很远都能听见。
我看了眼天色,晦气的夜晚又要降临了,决定麻溜地收摊回家了。
小青楼又亮起了红灯笼,旁边的书店也还在开着,时不时还能看见一个年轻书生身影。
今天,也是一个平凡人,这样的日子不急不躁,真好。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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